张三从照相馆出来，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女儿张英打了个电话，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女儿宿舍。
   自从女儿和那个叫做赵瑜的家伙恋爱，张三就得了眩晕症，整天头晕、目眩、心烦意乱。实际上女儿成年后他就开始眩晕了。每当女儿告诉他，哪个男人对她怎么怎么好，每当看到男人们向他女儿献殷勤，他就眩晕，他太了解男人了。凭直觉和经验，他肯定赵瑜是个玩女人的老手，肯定赵瑜有其他女人，肯定赵瑜跟他女儿恋爱只是想玩玩她。但是女儿不信。女儿说：“他是真心爱我的，他跟我发过誓，他只爱我一个人。”他知道女儿中了那家伙的邪，他知道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女儿跟自己玩过的女人一样，不见棺材不掉泪，她们都认为全世界的女人都上当，就自己没上当。她们都要在被抛弃的时候才如梦初醒。他没法说服女儿，没法让女儿相信他的话，但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落入虎口，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女儿。有一次女儿被他说烦了，说：“你说他有其他女人，你说他是玩女人的老手，你能拿出证据吗？”
   他急得要哭，还要证据，那家伙的那一套他太熟悉了。他也是个男人，他也是个情场老手，他的手段比姓赵的高明多了、隐蔽多了，他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一看对方的言谈举止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玩女人的，就像小偷抓小偷一样，一看对方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同行。但是他又不能把自己的经历和经验告诉女儿，他怎么能告诉女儿呢？他惟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证据，把女儿从火海拯救出来。几个月来，他一直秘密跟踪赵瑜，但是一直没有抓到证据。
   今天傍晚，他跟踪赵瑜到中山公园，终于发现赵瑜跟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湖边约会。赵瑜和那个女人一见面就亲嘴，张三赶紧举起相机，但是快门按不下去，等他把快门修好，这对狗男女已经分开，再也没有亲嘴。最后张三只好拍下这对狗男女坐在椅子上的背影。这也足够了。现在张三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这对狗男女的照片，想象女儿看到照片后大惊失色扑到他怀里号啕大哭的情景，张三的眼睛都湿润了。
   张三把照片递给女儿，女儿看了一眼照片，把照片扔在地上说：“不会的，不可能。也许赵瑜是碰巧跟那女人坐在一起的，他喜欢到公园散步。”
   张三急得要哭：“什么不会，什么不可能，我亲眼看见，我还看见他们抱在一起亲嘴，快门坏了，我没有拍下。你死到临头了还说不可能？人证物证都在你还不死心还不相信？”
   女儿说：“爸爸，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不了解我们的感情，你不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不知道他多么爱我，你不会知道的。”
   张三眩晕。张三真想甩女儿一个嘴巴。女儿跟自己玩过的女人一样蠢得可怕。他不能再让女儿这样下去了，他不能，为了女儿他豁出去了。
   张三说：“既然这样，我只有说实话了。本来我是不说的，但我不说你就不会信，你就会被人家玩弄。爸爸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玩女人的老手，因为爸爸也是玩女人的老手。”
   女儿一脸惊愕。
   张三说：“我们玩女人的男人毛病是一样的，都有我们的习惯。每次赵瑜在我们家，手机一响，他就连喊喂、喂装听不到。然后就抱怨信号不行出去接。我们家里信号好得很，我每次见到女人的来电，怕你妈发现，都说家里信号不好然后出去接。有时候手机响了，他一接电话说打错了。有时你妈在场我接到女人的电话就说打错了，对方就知道有情况了。赵瑜的手机整天响个不停，打个不停，有一次他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丢在桌上，我快速翻阅他手机的通话记录、短信息接收信箱，居然没有查到一个已拨电话已接电话，没有一个未接电话，没有一个短消息。他手机整天那么忙，手机上居然没有一个号码，也就是说他每拨一个电话，立即把它删除，每接一个电话他就立即把号码清除了。我也是这样的，怕你妈发现，随时清除号码，尤其有了短信息，那些女人在短消息里什么话都敢说。还有，他一离开你，他的手机就关机，就无法接通，就不在服务区对不对？我们都是这样的，我们到另一个女人身边总是把手机关掉，老关机怕引起怀疑，我们可以把手机调到不在服务区，我们只要把手机电池拿掉，手机就会告诉你无法接通或者不在服务区。他手机一刻不敢离身，他在我们家洗澡，我发现他把手机都带进了卫生间。我明确告诉你，任何一个玩女人的男人，你都可以在他的手机上发现他的蛛丝马迹。你还不信，我可以告诉你，你只要拿他的身份证或手机缴费单到电信局调出他所有打出或打进的电话号码，立马会发现可疑的号码，保准一抓一个准。我跟他一样的工作，他整天喊忙，我告诉你，我们一点都不忙，忙是我们的借口。他跟你说话，十句有九句是谎话，你听不出来，我一听就能听出来，因为都是我们常用的谎言。他整天心不在焉，魂不附体，语无伦次，这都是跟我一样的。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会恨我，但我不说，你就上人家的当。我玩别的女人，但是绝不允许人家玩我女儿。”
   女儿面色苍白，泪流满面。
   女儿说：“你不是一直很爱妈妈吗？”
   张三说：“是的，我很爱你妈妈，但我看到漂亮的女人又熬不住。”
   女儿说：“你们男人为什么这样呢？”
   张三说：“世上只有一个男人对你是真心的。”
   女儿问：“谁？”
   张三说：“我。你父亲。”
  “可我又不能娶你！”张三又一阵眩晕，双手抱头瘫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