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广告经纪人布托腋下夹着公文包，急匆匆地走在阒无人迹的蝙蝠大街上。布托虽然身材矮小，容貌丑陋，但他拥有一家小小的公司，家庭生活和美安逸，妻子漂亮柔顺，两个女儿也都稚气可爱。布托万事顺利，前景美妙，唯一的缺憾是不懂法律。在这个充满恐怖和暴力的世界生存，不懂法律寸步难行，随时都会遭遇杀身之祸，随时都会掉进深不可测的陷阱。三个月前他报名参加了S大学的法律普及班。从接触法律的那刻起他就对玄妙精深滴水不漏的法律佩服得五体投地。法律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我学得太迟了，他对妻子说。今晚萨米尔教授讲的是正当防卫的定义及其法律要素。布托对“正当防卫”简直着了魔，以至于他从教堂附近的S大学出来时没有觉察出外面的寒冷。

布托拐弯走进一条小巷，陡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竖在他面前。布托吓得全身打颤，公文包从腋下悄悄滑落。布托借住路灯的光线，看到对方那张冰冷的脸。布托很奇怪对方没有动静。他估计对方是想抢劫。他拾起公文包，拿出钞票，摘下戒指和手表，放在地上，说：“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了，包里只剩下法律讲义和我女儿的照片了。”布托说完转过身子，向反方向走去。

布托刚跨出两步，对方突然大吼道：“站住，转过身来！”

布托站住，转过身。布托想到裤腰口袋里的弹簧水果刀。那是一把锋利的刀，是上午在超级市场买的。布托身体矮小，体质虚弱，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布托年青时在防身培训班学过几招，其中先发制人一招是布托的绝活。当时的教练对他说，像你这样瘦弱的人，遇到别人侵犯，要先置对方于死地，才不会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但是现在先给对方一刀只能是闪念了。布托已经是个懂法律的人，他想起萨米尔教授朗诵的正当防卫的定义——正当防卫是对正在进行的不法侵犯行为进行的防卫。现在对方还没有开始不法侵犯。萨米尔教授强调说：“必须是正在进行的，如果对方还没有实施不法侵害，你就进行所谓的防卫，就不是防卫了，你就可能犯罪。”他绝不能做违法犯罪的事。

双方又对峙了片刻。

布托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不说话。

布托说：“我身上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你实在不够，可以跟我回去，我家里还有点钱，我不会报警的。”

对方仍不说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走？”布托说。

布托分析了所有的可能，觉得对方只能是抢劫，除此之外不会对他有其他企图。可是眼下的情况又不像抢劫。这使布托很恼火。罪犯都有犯罪动机和目的，既然不抢东西，还会干什么呢？布托觉得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案例。他必须谨慎对待，否则坐牢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布托正在沉思，对方突然冲过来抱住他。布托被对方勒得喘不过气来。布托拼命摆脱，布托甚至踢了对方两脚，但对方力量太强大了，他越是抵抗，对方就把他勒得越紧。布托又想到裤腰口袋里那把弹簧水果刀，他现在完全可以给对方一刀，但他不能这么做，布托最欣赏正当防卫定义的第三要素：“防卫行为必须是足以抵挡和制止对方侵犯的行为，如果超过这个限度，就叫防卫过当。”对方现在只是抱住他，动机和目的不明确，他如果给对方一刀，送了对方的命，他就会触犯刑律。可对方仍然勒住他不放。布托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告诉我，叫我如何是好？我再说一遍，你不说，我就要正当防卫了！”

对方冷笑了几声。

布托突然感到自己的胸部一阵剧痛，布托双手捂住胸口，倒在血泊之中。

第二天凌晨，清洁工人发现了布托的尸体。布托的双脚埋在雪里，他的旁边有一本法律讲义，讲义上有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