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坐在窗前，苦苦地回忆占有林枫的欲望突然爆发的经过。他仔细回想事情发生的每个细节，依然无法为自己突如其来的不可遏止的冲动找到理由。他只记得上午下第一节课，他从楼梯下来，林枫从楼梯上来。他们像往常一样互相含蓄地笑一下。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马厩的头脑里突然幻现他和林枫在床上做爱，林枫在他身下疯狂扭动和呻吟的画面。马厩浑身发热，四肢乏软。尽管他对这种念头的出现吃惊而惶恐，但他想驱除这种欲念已经不可能了，他的大脑和身体已经被这种强烈的欲望控制住了。从那一刻起，他只有一个念头，跟林枫做爱，立即。他忘了上第三节课，忘了改作业，忘了参加课间的班主任紧急会议。他昏昏沉沉匆匆忙忙地写了一张便条，夹进书里。下楼的时候正好林枫上楼。马厩与她擦肩而过时，随手把书递给林枫，林枫从容地接过书，朝他一笑，上楼去了。马厩在那张便条上写到：下午六点在校办厂后面的204平房里等你。马厩仔细咀嚼这些细节，觉得这种冲动显然不是来自自身，也不是来自林枫，如果这样，他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十多年来一直未有这种冲动，而冲动突然在这时候发生。他不知道这种冲动是好是坏，他不知道如何对待这种冲动，他不踏实，他必须找到理由，必须为突然爆发的欲望和可能发生的事情找到正确的依据和解释。

马厩眺望远处那条柏油马路，回忆自己和林枫神秘的感情经历，忽然想到两个字：升华。对，升华，升华，升华。马厩想到一本有关爱情的书上说过，当一个男人和女人的爱情发展到一定阶段，成熟到无法用任何语言表达时，就会自然而然地走向肉体的结合。做爱是爱情的升华，是爱情成熟的标志，是爱情发展的必然结果。这种升华的出现往往是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预兆的，谁都不能阻止也无法阻止这种升华的实现。马厩全身轻松起来，他终于找到了理由，他知道如何对待这种冲动了。马厩一直觉得他和林枫的爱情是神秘而罕见的。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枫的情景。那年秋天，他从省城师范学院来到这所小镇中学报到，他在校长室填表时，看到校长身边站着一个穿红色风衣的女子，校长说她也是新来的老师，叫林枫。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笑了一下。从那次见面，到现在，十一年了，他们从没有说过一句话，从没有用任何方式表达过什么，他们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子女，但是，十几年来，他们之间一直有种神秘的默契，他们见面时，只是笑一下，一切就包含在这微微一笑之中了。马厩说不清他们这种神秘的默契是什么，他只知道这种默契是他看到她就心旷神怡就心跳加速，是他下楼的时候她正好上楼，他出校门时她正好进校门，是他上街的时候她也正好上街，是他上厕所的时候她正好从厕所出来，是他希望她穿红色风衣的时候她就穿红色风衣，是他感冒她也感冒，是他在家生病她也在家生病，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是信任是秘密是永恒是爱情是无法用任何语言表达的神秘情感。这么多年来，无论心情好坏，天气好坏，每天早晨，他走到校门口，看到她从东边的木桥上过来，他就会产生一种莫明其妙的快感，仿佛在阴雨天突然看到太阳，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是一种神秘的幸福感，是一种永远的诱惑。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一辈子都不会点破和惊动这一份神秘，也许他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不跟她说话，之所以保持这种神秘，之所以他们各自都没有表达爱情而各自组织家庭，就是怕破坏这种神秘的默契，怕破坏这种永恒的信任。现在他们这种神秘的默契已经进入一个新阶段，已经进入升华阶段，他应该让这种升华自然实现，他不能阻止这种升华，他们是应该升华了。他知道她会来的，她一定会来的。他完全有这样的把握。马厩还没有从冥思中醒过来，门已经敲响了，马厩拉开门，是林枫。他们在黑暗中拥抱在一起。他们象合作过千万次的夫妻，很默契地找到对方的位置，熟练地进入双方的身体，他们没说一句话，他们大声地呻吟和喘息，马厩听到自己身体的爆炸声，马厩到达高潮时想到两个字，升华，升华，升华。直到风停雨止，直到林枫离开，他们都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清晨，马厩走到学校门口，林枫从东边的木桥上走过来，林枫朝他笑了一下，马厩发现他十几年来，每天上午这个时候看到林枫所产生的那种神秘的幸福感没有了，而被另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代替了。马厩望着那座木桥发呆。他知道往校门口走的林枫一定会掉头看他，但他不敢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