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一下，我们说点私房话。干完第三杯酒，赵绪廷对站在身后的小姐说。
什么私房话。小姐出去后，夏付生说。
我大老远来找你，不是来叙旧的，是来跟你商量事情的。这事只有跟你商量。赵绪廷起身把包厢门关上，回到座位上说，我想辞职，我想把这个科长给辞了。
辞职？为什么？夏付生说。
你知道我做这个科长一年来，借出去多少钱？赵绪廷说。
多少？夏付生说。
五万，整整五万，赵绪廷伸出五根手指说。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夏付生说。
我做科长前，从没人跟我借钱。做科长后，老是有人跟我借钱。赵绪廷喝了一口酒说，先是我大舅，我做科长才一个月，他就来跟我借钱，而且开口就是一万，说是要搞个加工厂。我大舅救过我的命，他从不求人的。而后是德成，他母亲得了癌症，他来跟我借钱，借两万。再后来是俊生，二牛，赵刚，马叙，有借三千的，有借五千的。
我还是不太明白。夏付生说。
你还不明白？我哪有那么多钱？他们一定是以为我做了科长，有人送了，有钱了，才跟我借钱的。但是从没人给我送过。我这样借下去，怎么得了。不借，得罪人。借，我又没钱借。赵绪廷说。
真的没人送？夏付生说。
真的没人送。我做这个科长前，跟大家一样，都以为这个科长一定了不得，一年起码一百万，但我做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说实话，我也想有人给我送，特别是有人跟我借钱后。怕人家不知道我住址，见人就递名片，但是没人送，除了几个人给我送过几条烟，几瓶酒，从没人给我送过现金什么的。赵绪廷说。
这就怪了，不应该这样的，你那么有权，求你的人那么多，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夏付生说。
所以我要辞职。赵绪廷说。
没人给你送，你就辞职？夏付生说。
不辞职，这日子怎么过？都以为有人给我送，都以为我很有钱，都来跟我借钱，我不借，就会把家里人、把恩人、把朋友得罪光了，借，我又借不出，我仅有的积蓄已经借得差不多了，我老婆天天愁得睡不着。我如果不辞职，会不断有人跟我借钱。我的父母、岳父岳母都老了，他们将来生个病什么的，我那几个兄弟，那几个舅爷，一定指望我花钱，那我日子没办法过了。赵绪廷说。
你不能辞职。夏付生说。
为什么？赵绪廷说。

你想想，你这么无缘无故的辞职，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一定以为你捞足了，一定以为你捞足了怕犯事才辞职的，否则你为什么辞职？夏付生说。
可我没有捞。赵绪廷说。
但别人不这么以为，因为从没有人这么辞职的，你这个位置多少人削尖脑袋要做？你如果辞职，别人一定会这么想，他们不仅会这么想，他们还会去告你，还会去查你。夏付生说。
查我什么？赵绪廷说。
查你什么？你才做了一年科长，为什么突然辞职？你哪来那么多钱借给张三李四？要是查你，肯定能查出问题的，即使查不出，只能证明你是个高手，只能证明你是个大贪。夏付生说。
那就荒唐了，我真的一分钱没收过。赵绪廷说。
你绝不能辞，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要是辞职，你将留下终身污名。夏付生说。
那我这日子怎么过？赵绪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