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灯光很灰暗。
魏征笔直地躺在用门板搭成的床上。他躺在这儿已经两天了。
他是得糖尿病死的。三年前他就得了这个病，他一直希望自己早点死去，可就是死不掉。现在终于死了，临死前，又对儿女们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本来今天上午就送他去火葬场的，可令人意外的是前来吊唁的人特别多。送花圈、挽联的，送孝幛的，络绎不绝。这样动人的场面魏征大概也料想不到。其实，这跟他一生驰骋官场多年，做了许多好事有着必然的联系。鉴于这种情况，儿女们决定，丧期推迟两天。
现在，天已经很晚，前来吊唁的人都已散去。儿女们还没有睡觉，他们围着八仙桌，清点孝幛。他们的声音很低。
“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
“都是软缎的。”
“……七十一、七十二……”
“现在被面一般多少钱一条？”
“十多块。”
“……三百二十五、三百二十六……”
“还有多少？”
“还有不少呢！”
“……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没有了？”
“没了。”
“还差两条，就是整整四百条了。”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说：“还有两家没有送，河西的才丰，磨子口的二喜。”儿女们大惊，因为那是魏征的声音。再一看，更是失色。
他竟然坐起来了。但在说完这两句话后，便又躺下了。
儿女们立刻奔过去。
魏征眼睛闭得紧紧的，他的的确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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