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当了总经理，胡四爷便从此坐不住。他喜欢上街，跟越来越多的熟人点头、打招呼，喜欢坐在勤丰茶馆边喝边听店小二讲做人就是要做总经理这样的人。
一天上午，胡四爷走出家门，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奇妙的念头：
到儿子的公司去看看！他从未去过，如果他突然光临，将是一番什么景象呢？
光华通商公司的大门敞开着，门口没有人。
要是事先通知一下，就会是另一番情景了，不过这样也好，微服察访嘛。他这样想着，径自往里走。
“干什么的？”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小老头，极凶狠地拦住他的去路。
“我找二牛。”他有意喊儿子的乳名。
“二牛？什么二牛？”
“没有二牛？那个胡财发？”
“胡财发？胡……胡经理？”
“胡经理就是胡财发！胡财发就是二牛！二牛就是我儿子！”他终于发了火，直往前面走。
小老头从后面奔上来，奔到前面一个白色的小平房里，出来一个穿皮夹克的年轻人，小老头跟他极神秘地说了许多言语。皮夹克跑过来：
“您是来……”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他说。
皮夹克显然对他的来意理解得很深刻，把他带到俱乐部、仓库、各科室视察。所到之处皮夹克都作简明扼要的介绍，所到之处胡四爷都能看到许多虔诚
的、尊敬的眼神。所以有这些都使他心花怒放。所以，皮夹克问他要不要看胡经理时，他欣然应允。他预感到一个高潮即将来临。
他们乘电梯上了门楼。
六楼很静。六楼中间有个大门。皮夹克告诉他胡经理就在那里面，转身便不见了。四爷感到奇怪。
他走到经理室门口。二牛正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几个人，他不知怎的，心里怦怦乱跳。
“你来干什么？”二牛冷冰冰地问。
“我来干什么？”他自言自语着，转身看看后面，没人。他面部肌肉抽搐起来。
“你有事到家里跟我说。我上班时间不接待任何闲人，你回去吧！”
二牛板着脸，严厉地说。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他一路上不断在心里高喊×他妈，他双手抖着，想象自己用笤帚、扁担、铲子砸到二牛的脸上。
中午，他坐在堂屋中央的圈椅上。老伴站在他的右侧为他扇扇子。
门口传来架自行车的声音。二牛进门便喊：“爸爸。”二牛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
“我不是你老子！你说，你今天哪来那么大的胆？”
“爸爸，你以前关照我，做头头要心狠手辣。我现在公司里之所以有威望，就因为他们怕我。我从来没让他们看过我的笑脸，你今天去了，我不能开戒。而且，我对你那么狠，他们以后会更怕我！”